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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的地是直直往前開,直直向前開吧!
小安是走在時代尖端的人;然而她亦是坐在後座的人。她生來有一張值得坐在後座的臉。她是走在尖端,總有人爭相為她開闢道路,像古時候的馬駒,或甘願作驢的車伕;然而她是選擇和小麥在一起了。她們住在一起了。小麥是怎麼想的呢?她們有時候共同蓋一床被子,擠在一張單人床上。小麥就像一個要奶水喝的初生的嬰兒;而小安也總有一對發育得豐滿的胸乳,她廣闊的胸懷,她敞開的衣襟,大得可以容下小麥的所有任性、撒嬌、與磨蹭。可是等到小麥,她從沒有對自己敞開過。
夜晚是容易發病的時刻。小安其實是氣盛的。她起伏的胸前:擴張,收縮,爬滿了蟻,飛滿了蜂群──她可不是牛糞,哪來的蒼蠅?可是像她這樣一名女性,又怎麼將貞操看作一回事?她從不虛擲青春;她是盡情揮霍著。然而也是精心挑選的,像挑選給小麥的禮物那樣。她對待自己也是好的,用心的,從不虧待自己。而那些被揀選中的男男女女,自然也虧待不了她。
小安是神,散發著神性。無論是淺白的女神,腰肢,胸口,修飾的臉龐;然而真正的神性是看不清的,朦朧的臉龐。安,朝拜的信仰,信眾,是那樣謹慎,敬畏,褻瀆──誰要長高到觸碰得了神呢?可是想要觸碰小安的人可多了。初時小心翼翼,如觸電網,怕遭天譴;再來便不只是碰了。小安是那樣地宛如聖潔,白;泛起潮紅。血液竄升會給人一種愚膽,天打雷劈不要緊了。
然而小安從未讓自己吃過虧;直至她遇見小麥。
這是一種很大很大的謎團⋯⋯像夢一樣的。然而這夢,又發著一種很強烈的白光。是因為閉著眼,然而睜著閉著又好像無所謂了。她面對小麥,就好像要迎向這一道白光。她是真正要獻身予神了。
(然而小麥,忽然有一種自己要直到海枯石爛的境界。)
小安和小麥的第一次相遇,那一天,是學會的新生聯誼。遠遠的,小安就看見有一個人站在酒吧(但其實就是夜店)門口,木木地站著。然而小安彷彿通靈似地可以看見她已經在這門口前打迴圈,轉了幾圈才到如今木然地立著。她的眼神曾經充滿憧憬、嚮往;躊躇、困頓;如今已頹了下來。小安無法想像她站在那裡已有了多久;她彷彿就是一張被世人忽略的人形立牌。
「同學,你不進去嗎?」小安,是那樣充滿生命力,她一彎腰,闖入了小麥的視野。小麥彷彿可以看見小安蹦蹦跳跳地從街的另一頭到自己面前,可是她一彎腰──小安,就彷彿是春神踏足墓園。她是將墳草踏成花園;然而只臨門一腳。小麥已經感覺什麼都要傾瀉而下了。
「我還沒有滿十八歲。」
小安這時感到很奇怪:平時是沒有這樣機會的。自己居然是一個人?她的身邊總是飛滿了蜂群。然而後來小麥告訴她,是她自己把身邊的人都打發掉的。
你想要去哪裡?
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,她已經叫她小安;她已經叫她小麥。小安甚至忘了彼此是何時自我介紹。她倆是如此地情投意合。小安彷彿是一個哪裡都進得去的人;唯有小麥她進不去。小麥彷彿是一個哪裡都進不去的人;唯有小安她進得去。小安告訴她,「我是第一次身邊只有一個人。即使是包含床上也是。」小麥相信了。
小麥是從何時開始變形的呢?
從她滿十八歲的時候。
小麥看著鏡子裡的那女孩,逐漸長出胸部,隆起的乳房,就像一株長長的花莖,逐漸開了花,結生出果實。那果實飽滿而低垂,逐漸也會為她吸引來蟻蟲(卻無蜂群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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